您的位置:正文

犹忆梨花风起

2024-05-08 09:41来源:济源网-济源日报责任编辑:克盈盈

  那天,正在办公室里忙碌,忽然嗅到空气中有股香甜的味道,循香望去,院后的小花园里已是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了!

  说起梨树,我老家的院里也是有两棵的。

  但这两棵树是啥时候种的,一向工作忙、甚少回乡的我并没太在意。只记得有年元旦回家,娘颇为神秘地将我往屋里拉。

  “干啥?”心有急事的我,颇不耐烦地埋怨道,“站在院里说还不中?!”

  娘没吭声,仍抓着我的胳膊不放,我只好跟着她进了屋。她将我拉到麦缸前,用右手吃力地将盖在缸上的铁板儿抬起,然后左手伸进去掏东西。

  在温饱尚未解决的20世纪80年代,这个麦缸是我儿时的幸福源。因为一打开,就能发现里面有好吃的、好玩的,蓝布巾层层包裹的炒花生、酸酸甜甜的水果罐头、铁盒子装的大白兔奶糖、又香又咸的芝麻盐……

  每每被父母叫到它跟前,总是期待满满、幸福满满。长大后村里孩子往外走,见多识广后我觉得它有点儿破旧,渐渐将它忘到了九霄云外。

  “给,吃吧!”娘将一个黑色垃圾袋递给我。我一脸嫌弃地将它放到桌上问:“啥?”“梨!”娘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梨塞到我手里,高兴地说,“咱家树上结的——”“你咋不吃哩?”娘碰碰我的手说,“可甜了!娘没舍得吃,专门给你留着哩!”“吃吧!”爹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说,“恁娘整天怕别人偷了,你没得吃了!”看着瘦小干瘪的梨子,我一点儿兴趣也提不起来,但“世故练达”的我又不好明说,只是推脱说:“过会儿,洗洗再吃!”“吃吧!”娘催道,“听说你回来,昨天就洗过了!”

  “真甜呀!”实在没法儿的我硬着头皮咬了一口,没觉出它有多甜,但仍假装开心地说,“真甜呀!”

  然后,我趁爹娘不注意将它藏到了缸后。自此以后,每次回家她都拿梨让我吃,我都如法炮制。

  藏一时易,藏一世难!

  “谁将梨咬了一口放在这儿?”姐一边清扫,一边埋怨道,“脏不脏?”“除了恁娘……”重病缠身的爹,站在一旁喃喃自语道,“还会有谁?”听到爹提到娘,我赶紧扭头免得当着爹的面儿泪如雨下。尽管我泪眼模糊,但这堆儿混在垃圾斗里的梨,虽早已腐败变质但被咬了一口的痕迹仍清晰可辨——毫无疑问,它们都是我扔的。

  不知从何时起,家里有啥找不着主儿的烂事,我们都不自觉会往娘头上赖,娘却像真是她干的一样默不作声。

  这事儿要是搁在往日,我肯定又让替我们背了一辈子黑锅的娘背了。但今日我再也不能这样了,于是我鼓足勇气说:“姐,这梨不是咱娘扔的,是我扔的!”

  姐听了,霎时泪下!我也撑不下去,跑了出去。但过了不一会儿,爹也慢腾腾地跟了出来。

  “你身体不好……”看到爹如此不听话,一肚子火的我,本想埋怨他一番,但看到病痛将其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时,又于心不忍,于是转换了一下语气轻声说,“别出来招风了!”

  不知是我说话声音太小,还是爹压根儿没听到,他径直踱到我跟前,出神地望着远处说:“你看,那梨花开得多好!”

  其实不用爹提醒,我早已看到“千朵万朵压枝低”的它们了。要在往日这满树的白花儿,可能让我觉得春光烂漫,而今我却“感时花溅泪”!

  “为啥要在院里种梨呢?”尽管一向并不迷信,但近来家事巨变还是让我忍不住趴在爹的耳边大声质问道,“梨,离,多不吉利呀!”

  “你不记了?”爹很是疑惑地问,“小时候每次街上卖梨,你都跟着跑半条街!”

  不知怎的,父亲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,我却一丁点儿印象也没有。

  “但恁娘俺俩供你们仨上学已使出了吃奶的劲儿,哪有闲钱儿买梨呀!”爹擦了擦眼角的泪说,“有次恁娘听说我帮人拉梨树苗,她就让我问人家要了几棵!”

  “可咱家又没种过果树。”爹颇为遗憾地说,“最终只有这两棵活了下来!”

  “花开这么多!”我想让爹高兴点儿,装作很是兴奋地说,“今年一定会硕果累累,到时你可有的吃喽!”

  “这家伙我可吃不了,恁娘倒是没少吃!”爹颇为感慨地说,“可惜,今年她吃不成喽!”

  “老想她干啥?”心中纷乱如麻的我怼道,“‘活着怨,死了念’的!”

  此后不足一月,爹也撒手人寰,让人心伤。

  如今,又是一年梨花开!

  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如今梨花依旧繁盛,但不觉间,娘走已三年多,爹离世也两年有余。

  梨花风又起。看着洁白的梨花,我忽然想起,我老家的院子里有两棵树,一棵是梨树,另一棵也是梨树。(秦枫)



回顶部